破舊之旅

隨著出發的日期靠近，我的心情更是忐忑不安，始終是要自己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，是我的第一次。柏林的同事們很好，安排了一位工程師來接我機，因他住得比較近機場，我們交換了一張近照，希望可以幫助大家在機場相認，我內心有點不好意思，老板更走來我房間恥笑了我一翻！他說我像「大鄉里出城」，又說四處都是計程車，又便宜又方便，說我太緊張了，我跟他說我真的十多年沒有再踏足歐洲了，而且一個女孩子出外，怎樣都要小心些......

至於同事們，卻有不同的反應，秘書小姐老是說我應該向老板提出要帶著她一起去，又說我一個女孩子出去，真是千萬要小心，她還說，在這公司那麼多年，從來沒見過公司派一個女同事去到那麼遠的地方......而其他同事，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事，老板用最正常的態度面對這一安排，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工作安排，沒有特別向誰提起，偶爾亦問一下進度，只此而已。一位「收到風」的同事過來問我幾時去德國，我就只是平淡地回答，另一位同事，竟一直以為我是自己放假去玩......

我的感覺實在很奇怪，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些事，我想老板是一個明事理的人，然而在這件事情上，他好像從沒想過有什麼問題，我不知道在這背後有什麼原因，我到目前為止仍很不確定。

我這公司是一個潮州人的大家族，幾代前已經發跡，潮州人都很重男輕女，而他們幾代都是兒子多過女兒。我老板的爸爸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，而我老板，卻來了一個反傳統，他有一個兒子及一對雙生的女兒。記得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飯時，他告訴我們他爺爺當年知道他有了一對雙生的女兒以後，曾靜悄悄地跟他說了一翻肺腑之言，說女兒是虧本的，叫他考慮清楚......我想不通他還可以考慮些什麼，我想不會像國內的人那麼離譜要去把胎打掉吧，又或許是因為他們生了女兒之後就決定不再生，爺爺有點意見，總之，由此可見他們家族的上上代，確是有根深柢固的重男輕女思想，沒有因為信了主就有所改變。

老板那次亦說到，他們每一代的兒子，去到一定的年紀就會被送去寄宿學校，他也會這樣安排，原因是希望兒子學會獨立生活，然而，他對兩個女兒非常寵愛，想起要送女兒去寄宿，到現在為止仍是捨不得。

有一次，我帶著筆記電腦跟著老板去律師樓開會，這電腦很重很重，我去完跟老板打趣說：如果要我帶著這電腦去德國，我必死無疑，他卻幽默地說：你當然不會死！你會變得很強壯！我想，老板叫我這次去柏林，實是好意，一個女子要在這麼傳統的家族企業之中建立點什麼，應該是有點難度的，如果，我連去一次這樣的出差也沒有本事，那麼就有更多人繼續說女兒是虧本的了！

或者我這樣想是要安慰自己，給予這次旅程更大的肯定，然而想深一層，我不是早就希望自己可以克服多年來的恐懼嗎？老板是個虔誠的信徒，時常禱告，我相信他安心派我去，必然是上帝所容許的。